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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坛内的活字模阵如坍塌的骨殖,铜制字模在晨光中泛着冷灰,「忠」「孝」「节」等鎏金字块堆叠成临时刑台,孙鹤年半倚在「乱臣贼子」的模槽里,左脸刀疤渗着混有蓝艾汁的血水。他的袖口滑落,露出与青禾同款的「正」字刺青,只是她的刺青用蓝艾汁点染,而他的用朱砂填色,在苍白皮肤上灼出扭曲的正义。
「青禾总说蓝艾能洗清罪孽,」他扯断颈间银镯,镯内「青崖」二字磕在「忠」字模上,迸出几点血星,「可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她能站在义学讲台上教孩子们读『天下大同』,我却只能在阴诡地狱里替她磨墨——磨人血做的墨。」谢明砚这才注意到模阵缝隙间的暗槽,里面凝固着暗红胶状物,槽底刻着细小的「年」「禾」交替字样,像一对被锁在时光里的双生蝶。
沈砚冰的钩链缠上「孝」字模,却在触到铜锈时骤然缩手——那铜锈下竟嵌着半片指甲,甲床残留的蓝艾色与青禾棺中假人的美甲完全一致。「你用她的指甲做活字润滑油?」她的铁尺钩挑开孙鹤年腰间钱袋,掉出十二枚刻着不同月份的骨牌,牌面分别刻着「取腕血」「割发代首」「剜眼试药」,最新的一枚写着「心尖血·卯时三刻」。
孙鹤年咳出带蓝艾香的血沫,指节叩响身旁的「慎」字模:「七年前她在青崖山放火,我就知道她想干什么。用自己做饵,用沈遇做刃,用你们做收网的钩子...」他突然剧烈咳嗽,从齿间吐出枚裹着血沫的银戒,戒面刻着「禾年」二字,正是青禾义学讲台上镇纸的纹样,「但她不知道,我早就把她的血墨灌进了活字模——全江南的书院考卷、邸报通传,都浸着她的血。」
谢明砚的断尺突然震颤,尺身「遇」「禾」组合的「正」字纹与地面残阵的纹路重合,投射出青禾临终前的投影:她坐在轮椅上,腕间缠着染血的绷带,面前摆着刻刀和活字模,背景音是义学童声的《正气歌》诵读。「阿砚,当你看见这段影像时,活字模阵的『喉舌机关』应该已经启动了,」她的指尖抚过「公」字模,木屑落在膝头的蓝艾花篮里,「孙鹤年用我的血控制夜枭,我就用他的活字模传播真相——每道血墨印都藏着钩光密语。」
沈砚冰的钩链突然绷直,钩尖指向模阵深处的「刑」字台,那里倒挂着具穿夜枭服饰的骸骨,腰间挂着的银铃只剩最后一片碎片,碎片边缘刻着极小的「禾」字。骸骨掌心攥着卷血书,展开后竟是用蓝艾汁和沈遇的血混写的密档:「孙鹤年伪造七具沈氏骸骨,实为活字模工匠,真正的沈氏族人被藏在...」字迹在此处被利刃划破,露出背面青禾的批注:「阿遇,你的血不该成为权力的墨汁,该成为刺破黑幕的笔尖。」
地面突然渗出混着蓝艾香的血水,在「罪」字模周围汇成环形水渠,渠中浮着成百上千片活字残片,每片都刻着不同的「青」字。谢明砚拾起片带齿痕的残片,想起那年青禾替他拔牙时说的话:「痛的时候就咬字模,把疼变成能刻进骨头里的字。」残片齿痕与孙鹤年胸前铸钩钉的咬痕完全吻合,原来他们曾共用过同一套活字模。
「看这个。」沈砚冰从「仁」字模暗格里抽出本烧剩的账册,扉页贴着青禾十四岁的画像,她穿着粗布衫,怀里抱着只受伤的夜枭幼鸟,画像背面是孙鹤年的字迹:「禾姐总说鸟该归林,可人该归哪呢?今天她用断尺剜去沈遇的烙刑,我却在想,什么时候能用这把尺剜去她心里的光。」账册内页记着详细的「血墨配方」,其中「青禾血液占比」从第一年的三成逐年递增,直到最后一页写着「纯血·可蚀金石」。
孙鹤年突然狂笑,笑声震落模阵顶部的「天」字巨块,谢明砚眼疾手快用断尺支住即将砸下的铜块,却见铜块底面刻着青禾和沈遇的剪影——她教他识字,他替她推轮椅,周围环绕着「耕」「读」「织」等活字,像是被囚禁在权力天罗地网中的理想国。「你们以为活字模阵是用来铸字的?」孙鹤年爬向阵眼处的银铃碎片,指尖掠过沈遇的血书,「这是用天下寒门的志向做引,用青禾的血做线,织就的一张...」
话音未落,沈砚冰的钩链已缠住他脚踝,将他拖离银铃碎片。钩链上的「冰」字纹与碎片「遇」字拼合的瞬间,模阵底部突然升起座青铜绞刑架,绞索用青禾的断发和沈遇的银铃绳编织而成,架顶横梁刻着「言尽于此」四个血字。谢明砚这才惊觉,整个活字模阵竟是按绞刑架的结构设计,所有的「正」字锁孔、螺旋纹路,都是为了将「真相」二字绞杀在晨光里。
「青禾在井里留的甲胄内衬,」沈砚冰的声音混着模阵渗水的滴答声,「半朵蓝艾花其实是断头花的纹样,她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做成这架绞刑架的祭品。」她拾起绞索上掉落的蓝艾花瓣,花瓣上用极细的钩光密语写着:「当你们看见这朵花时,我和阿遇的血应该已经渗进每一张纸页,让所有被掩盖的字都开出蓝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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