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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沪市某条浊浪翻涌的河岸边,歪斜的木棚屋里泛着潮湿的霉味。煤油灯在瘸腿的方桌上投下摇晃的光晕,照得墙角的蛛网忽明忽暗。郑顺意攥着空针线盒的手指节发白,洗得透亮的粗布袖口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颤动。
阿爹,她咬着后槽牙,两条麻花辫在剧烈起伏的胸前绷得笔直,我藏在炕席底下三块大洋,现在连针线盒都空了。床板吱嘎作响,郑大发正用指甲抠着陶碗里最后几粒冷饭,闻言掀起眼皮瞥了眼女儿:急赤白脸做啥?明早翻本了给你买十个新盒子。
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将墙上父女俩的影子撕扯得支离破碎。
郑顺意红着眼眶将针线匣子狠狠掼在地上,木匣子啪地裂开一道缝:这可是我熬更守夜攒下的体己!天不亮就去码头扛活,一天接五份工,就为着...她声音哽住了,指甲掐进掌心。
郑大发歪在藤椅里剔牙,心想这丫头片子净会作态。他早把这赔钱货押给赌坊了——就凭那张酷似周璇的小脸,抵了三百大洋呢。要是这回手气好,翻本后还能留着使唤;若是不济...他眯眼打量着妹妹纤细的脖颈,赌坊刘老爷最好这口。
晦气!他忽然朝地上啐了一口,不知是恼那总输钱的牌九,还是怨要便宜了刘老头。
郑大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郑顺意,郑顺意听完后,眼中的怒火渐渐凝结成冰,化作刺骨的恨意:啊爹,你这是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啊,你心里就半点不疼我吗?
郑大发被女儿眼中的寒意刺得心头一颤,强自稳了稳心神:咋不疼?爹要是赢了,你就不用天天起早贪黑地做工。就算输了,你不也能当上十二姨太?
郑顺意突然笑了,那笑声让郑大发后脊梁一阵发凉。他干咽了口唾沫,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横竖...横竖听爹的准没错。
郑大发,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阿爹!你不配!郑顺意红着眼眶吼道,我们断绝父女关系,我再也没有你这个父亲!
郑大发猛地拍桌而起,怒目圆睁:好!好得很!既然要断绝关系,现在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我郑大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他盯着女儿单薄的背影,心里暗自盘算:这丫头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能去哪儿?最后还不是得灰溜溜地回来认错。
郑大发染上赌瘾后,把原本殷实的家底输了个底朝天。郑顺意想起去年冬天去世的母亲,就因为没钱买药,活活病死在炕上。那一刻,她对父亲最后那点亲情也随着母亲的呼吸一起消散了。
郑顺意,可算找着你了。赌坊当家的狗腿子咧着一口黄牙,你爹都跟你说明白了吧?从今儿个起,你就是我们当家的第十二房姨太太了。他阴阳怪气地拖着长音,十二姨太——说罢,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
十八岁的郑顺意站在院子里,春寒料峭的风吹起她洗得发白的衣角。赌坊当家都快五十的人了,满脸横肉,听说前头几房姨太太不是被他打残就是逼死了。围观的街坊邻居都在窃窃私语,说这朵刚开的鲜花,怕是要插在烂泥潭里了。
郑顺意冷着脸,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欠奉。为首的眯起眼睛,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两个壮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她的胳膊。
放开!郑顺意猛地挣扎,手腕在粗粝的掌心里磨得生疼。
为首的慢悠悠踱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郑小姐,别让兄弟们难做。咱们也是端人饭碗,替人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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