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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这合同我根本没签过字,公司说,未成年艺人都是父母代签的,而且我成年之后还做过他们安排的工作,也就是一年前去象山拍戏那次,所以就算是确认了这份合同。我说这什么瞎几把规定,他们让我自己去找律师问,说公司反正无所谓,要么付违约金解约,否则只要一天不解约,我挣的每一笔钱,都要赔三倍给他们。”
言谨也想骂,这什么瞎几把公司,但司考前背的那些书还是让她不得不承认:“是有这说法,履行治愈规则。”
“就傻呗,啥都不懂,”小青怔怔地说,“现在根本没法和我妈提这事,一提她就发疯,说她又不懂,说我怪她,说这些年她放弃自己陪着我到处跑,都是为了我,结果操心还不讨好。我偷偷带着合同去找律师问过,人家说,300万的案子收费低不了,至少三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攒够这钱,还要租房、吃饭,只能找不露脸,也不用签合同的工作,就打个白条,报酬现金结。要么就这样再等六年,要么就干脆不演戏了……”
言谨听着,忽然想起她刚才说的最后一镜,也许真的就是指最后一镜。
【6】
服装和道具已经装车,场工还要收这个塑料棚,棚里拉的电灯暗下来,她们给轰到外面,两个人笼在同一盏路灯的光晕里。
言谨试图安慰,玩笑着把小青说过的话还回去:“其实教跳舞也挺好的,肯定比做群演好,衣服那么脏,还要熬夜,谁都能骂你两句。你去教跳舞,还可以骂小朋友。”
小青看看她,也是真的笑了,笑着笑着却又低眉,说:“可是,我就是想做这一行,怎么办呢?从小就为了这一件事,到底是我妈做梦,还是我自己做梦,早分不清楚了……”
言谨听着,忽然震动,为什么有人可以如此坚决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我就是想做这一行,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她就不行。
“你找的是哪儿的律师?”她问小青。
“就附近法院后面一条街上的……”小青回答,从包里拿名片出来,印制粗糙的一张,红白配色,像是用word排的版,上面言简意赅地写着“某某律所”。
言谨看了眼,直接说:“这律师假的吧。正规律所的名字有固定格式,先是省市,然后是字号,再加上律师事务所五个字。你找的这家,最多就是个法律工作者,司法考试都没过的那种,他敢收你三万?还有那合同,虽然是你妈妈代理签的字,而且你成年后默认有效,但也不是说完全没问题,他们根本不可能跟你要那么多钱。”
小青望向她,是期待的眼神。
言谨哪做过这个,却还是在那里借着路灯光翻起合同,一条一条地说:“公司方面都是权利,艺人都是义务。居然还有竞业条款,这是仅限于高管和专业技术人员,还要提供相应经济补偿的好吗。而且,你跟他们甚至都不是劳动关系。经纪合同可能形成劳动关系,但如果是劳动关系,他们不能跟你收培训费啊!还有这条,公司为艺人提供培训、包装、推广,他们对你有过多少投入?给你看发票,签过支出单什么的吗?”
“没有。”小青摇头。
言谨又问:“那从签约开始到现在,他们给你安排的工作,你总共得到多少报酬?”
小青说:“我算过,三千多一点。”
“两份合同,已经六年了,三千?”言谨料到不会很多,但听到这个数,还是有点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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