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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片顶子表层的土全刮下来,弄到这地里。”
大脚立即把他的大脚一跺,万分高兴地道:“唉呀绣绣,你心眼怎这么多!”
之后的日子里,两口子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劳作。他们在那有着一片片裸石的鳖顶子上搜索起来。檗椤棵旁边,石头缝里,凡是土或者近似于土的东西都被大脚用镢头刨起,被绣绣用铁锨铲到筐里,再由大脚挎到下面的地里去。他们这时对土的搜求,已经不亚于大烟鬼对于烟土的痴迷。无论是谁,一旦发现了一窝好土,都会像孩子一样地欢叫起来,让对方快来看、快来取。看着那地里的土层一点点变厚,大脚欣喜地说:“你看,咱的地长膘啦!”绣绣也笑着随声附和:“长膘啦长膘啦!”
歇息的时候,小两口忍不住要戏耍一番。大脚把儿时与伙伴们在山上玩的游戏一件件回忆起来,鼓动着绣绣和他玩,也以此博取绣绣的欢心。他从顶子上刨来一些野蒜,用两块石板砸成烂泥状,让绣绣举着两根相距巴掌远的木棍,说要“织布”,然后他将两块石板拍一下,石板间便扯出一条条粘丝,在木棍上一绕,那粘丝便像蜘蛛网一样缠了上去。拍一下缠一下,木棍中间果然是丝丝缕缕银光闪闪。绣绣从没见过这种野童的玩法,兴奋得小脸涨红咯咯作笑。
玩过这一种,大脚又采来“巴山皮”草的穗子,神秘兮兮地对绣绣说,她如果把这穗咬在嘴里,面向南方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南天门上的情景,王母娘娘仙女什么的,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绣绣便高高兴兴照他说的去做,不料她咬着草穗刚闭上眼睛,大脚却把草穗猛地一抽,草种儿全让绣绣的牙剐掉,散落满嘴让她大吃其苦,惹得她伸出手将男人一顿好拧。大脚一边躲避一边笑着说:“不玩这啦不玩这啦!咱们斗草!”
斗草绣绣是会的,她用两片指甲把一根草穗杆儿倒着一捋,那杆儿的根部便有一滴汁液盈盈欲坠。看大脚也这么弄好了,便抬手让自已的穗杆与大脚的对接,看那两滴汁液在谁手里合为一处。也真奇怪,在两个液滴相接时,大脚的那一滴突然就去了绣绣的草穗上,在那儿汇成一滴大大的晶晶莹莹的东西。绣绣高兴地大叫:“我赢啦我赢啦!”再斗,还是这个结果。绣绣问:“大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大脚嘻嘻笑道:“还用问?你就好吸我的水呗。你看你都吸了一肚子啦!”说着就撩起绣绣的褂襟摸她的肚子。哪知刚一触皮,绣绣“哎哟”叫了一声。大脚方想起,开了一个多月的荒,自已的手已经成了一对铁锉了。他忙说:“我用手背,我用手背。”于是就将手掌翻过来,用相对柔软一些的手背去触摸绣绣的肚皮。他小声说:“大多喽。”绣绣不吭声,闭着眼睛任他摸。大脚摸了一会儿肚皮,又去解绣绣的腰带,用他的手背向下边摸去。绣绣还是没作阻拦,一任大脚为所欲为……又几天下去,鳖顶子基本上已被搜刮一遍。这天上午,夫妻俩在一条石缝里又抠出满满一筐土,大脚正要把它挎下去,突然觉得小腹一阵下坠,便对绣绣说:“我得拉屎去。”说完就摸起铁锨急急跑到了岭下面的沟里。他每次去沟里拉屎都要带铁锨,一旦拉完便用它将一摊屎端回来,埋到地里。绣绣坐在那里没事干,就想自已先把这筐土送下去,便起身用胳膊钩住了筐梁。不料,就在她咬牙用力的时候,只觉得小肚子突然抽搐几下,随即便疼了起来。绣绣这才记起了自已应守的禁忌。然而此时已经晚了,那腹痛越来越剧烈,绣绣就连大声喊男人前来也办不到了,她只好哼叫着在地上滚成一团。
当大脚在沟里走上来,绣绣已经昏死过去。她裆间鼓鼓囊囊的,血把裤子全都浸湿还显多余,又把身下的石盖子染红了一大片。大脚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待浑身大抖着解开绣绣的腰带,才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看看那个像萝卜大小的孩子正在蠕动,且已长出了小胳膊小腿,他大哭着将他托起来,要再往妻子的体内填送。努力了几次都不成功,才明白自已的举动是多么愚蠢。接着,他把妻子连同孩子一抱,就向村里跑去了。
回到家绣绣已经醒来,但孩子却不再动了。封二老婆一边埋怨着儿子一边为儿媳收拾。她拿用火烤过的剪刀为绣绣剪断脐带,倒一碗糖水让她喝下,便让儿子把地上的那团死肉捡起扔到社林里。社林在村西,凡是早夭的孩子都往那儿扔。大脚眼泪婆娑地再看那个未长成的孩子一眼,便拿过一个破筐把它放到了里头。这时,绣绣在床上说话了,声音又弱又小:“你别送那里喂狗,你把他,埋到咱那地里吧。”
大脚闻听这话,一下子扑到绣绣身上大哭起来。
天渐渐地热了。每到午间,天牛庙村里村外的树上蝉声噪成一片。这噪声像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网得人无处藏匿无处逃遁,变得一天比一天烦躁起来。
费文典的烦躁情绪最为严重。自从南军退了之后,他没再去临沂。他说他再也不到北洋军阀的巢穴里去了。不去临沂只能在家里蹲着,而在家里蹲着更让他感到痛苦。他常常瞪着眼睛冲他的老嫂子费左氏和他妻子苏苏发问:“你们说,那南军怎么就打不下临沂呢?”对这样的重大问题,费左氏和苏苏当然回答不了,只像瞅一个怪物一样愣愣地瞅着他。费文典得不到回答,便一个人抱膀缩颈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好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刺猬。有时候,这剌猥还会突然高声背诵《总理遗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背着背着声泪俱下。看着他这样子,费左氏抹着眼泪背后里唠叨:“老天爷呀,可别叫他疯了呀!”这天,她把苏苏叫到自已房里说:“他心里太闷了,你得给解解。”苏苏说:“他的闷,我怎么能解得?”费左氏瞅着她说:“你能解。你在床上对他热乎一点。”苏苏便明白了。费文典在家的这些日子,由于情绪十分低落,难得有几次和她做那事。即使有,他那副与谁有仇的样子也让苏苏感到生厌。每次刚刚开始,苏苏便一个劲地催问:行了吧?行了吧?弄得费文典兴致索然草草收兵。而现在经费左氏这么提醒,苏苏也觉出了自已作为妻子的懈怠。她想,费文典以后不再上学,要一直在家了。日子还长着,不和他处好怎么能行?
于是,苏苏对这个落魄的革命青年彻底改变了姿态。天气热了,苏苏便借水行舟,与费文典单独在房里相处时,穿得少而又少。一袭蜘蛛纱汗衫,让一对小小巧巧的奶子若隐若现若实若虚。这天晚上,费文典正在挥着蒲扇读黄兴的革命文章,转脸瞥见床边坐着的苏苏,那一双眼便再没回到书本上去。他站起身来,伸出手去,一步步走上前,隔着纱衫擒住了那一对黑脖白身的小鸽子。摩挲一会儿,他将苏苏的汗衫一掀,将自已的身子一矮,那张热烘烘的嘴就衔了上去。而此时的苏苏已经酥软如饴,不知不觉地躺倒了……那晚的费文典疯狂而持久。最后,苏苏在一阵从未经历过的死而复生的感觉之后,禁不住也像她小时见到的哥身下的丫环那样,将一双细长的腿曲起,用两只脚一左一右地敲打着费文典的屁股叫道:“哎呀,真恣真恣!”就在这一刻,费文典却像突然醒了似地坐起身,回头看看扔在桌上的革命文章,抬手捶打着自已的脑壳无限悔恨地道:“苟且贪欢,真可耻呵!”
但苏苏并不保护他的这种崇高理念,照样在晚上设法引他交欢。这时苏苏已经不只为了执行费左氏的吩咐,而是在品尝了那种极度的欢乐之后遵从身体的强大欲望而行事了。结果她很成功,每次每次,费文典都能唯她马首是瞻,而且,费文典也不在事后谴责自已“可耻”了。再后来,事情竟变得一发而不可收,费文典已经不满足于在夜里与苏苏行事,就是在白天里,也常常把房门一闭就干起来。两个人的喘息呻吟声从门缝里逸出,时缓时急一直飘进堂屋,让年届四十的费左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天午后苏苏又和费文典弄那事,突然听见院门被人拍响,接着是费左氏开门的声音,再接着是封二老婆哇啦哇啦说话:“他表婶子,俺是来跟苏苏报个讯,她姐的孩子掉了……”
苏苏听到这里,猛地把身上的男人掀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苏苏提着两包红糖和半箢子鸡蛋走进了姐姐的家。一见她手里提的东西,封二老汉笑逐颜开。让老婆到苏苏那儿报讯是他的主意。他说绣绣掉了孩子正要东西补养可是咱家里实在出不起钱应该叫苏苏来帮一把。结果老婆报讯后苏苏果然提着东西前来,这让封二老汉心里十分受用。他大声吆喝老婆:“大脚他娘,还不快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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