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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湘看尉迟莲陪自己大雪天走了一趟,不好过河拆桥,款留他过夜。他的仆人随身带着箱笼,萧湘知道他家讲究,见怪不怪。尉迟莲卸了妆,绿鬓朱颜,居家装束,抱膝而坐,拾起炉子旁烤热的青橘子,剥了皮,一瓣一瓣吃着醒酒,她问:“你不换铺盖?”
他轻轻啐道:“我要睡自己的,何不回家去?”躺下不久,他闲闲问道:“来的是你表哥还是堂哥。”
她说:“他原是祖母的一等侍从,比别个体面,我们在家都叫哥哥。”
尉迟莲哂笑:“你姐姐和人家老妻老夫了,嘴里还哥哥长哥哥短的。”
萧湘道:“那又怎么着?资阳郡主不也老皮老脸喊你叔叔,怎么不喊你叔公?”尉迟莲知道不能再往下吵了,再吵就要伤和气了,于是鸣金收兵。萧湘鲜少看他吃醋,料是今日吃酒,不似素日,说:“他是个什么玩意,值得你呷醋?”
他含着她的耳垂在口中咂,呢喃道:“那你明日别送老家人。”萧湘拂开他滑溜溜的发丝,他热烘烘挨过来,散发着淡淡的橘子酸气。她看着自己胸口软浓浓团在他的怀中,和水豆腐一样晃荡。她被颠得声音发颤,说不出话,低头咬他肩膀,两人肉贴肉,腿迭腿,坐在一起。
绣床震动,铃声不绝于耳,她发现罗帐换了柔蓝鲛绡,四角垂着金银铃铛,必定是他做的手脚,这和大张旗鼓行房有什么区别。偏他今天兴起,带花的花样都要铃铃啷啷试一试,观音坐莲,倒插花。
次日醒来,已经快到中午了,萧湘梳洗后坐到饭桌前,看到正中央的蜜汁湘莲,瞥了尉迟莲一眼。他舀了一勺,放在她碗里。
萧府虽然宽敞,众人也看到尉迟莲留宿的不是厢房,而是主屋,也都明白二人交情匪浅。
萧家下人回到本家复命,家主接过山参,送到大小姐房中,萧玉露正室曹氏欢天喜地接过来,命人熬了参汤,道:“我早说妹妹不把我们当外人,都因老人要面子,险些让亲骨肉生疏了。”
萧玉露叫来盈盈,问他妹子如何,外甥女长大了多少,他模棱两可答话,曹氏问:“我听说妹妹还没成亲,恁大个家,光靠下人哪里放心?我弟弟年满十八了,何不……”玉露笑说:“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往她身边塞人,平白惹来麻烦。”曹氏喂她口参汤说:“不奢望做大房,能见见世面,这辈子也够了。”
盈盈坐在凳子上,闷头缝补衣裳,两口子说笑,他兀自沉默不语。玉露看他也烦闷,这些年越发无话可说,好在心里,歹也在心里,不若曹氏快人快语。偏偏祖母认定他是好的,薛大娘又是母亲臂膀,长辈不怨他不会讨好疼人,反说她厚此薄彼。
盈盈回房教孩儿念书,母亲隔着门问好,他迎进来。薛大娘叹道:“你千里迢迢回来,该让你歇两天的。你爹怕你将那些话听进去,惹来闲气。好歹你是家主做主娶进门,外面的人比不上,正君也有度量,这几年,家里数你过得最四平八稳。”
盈盈暗想纵然脱了奴籍,穿的是绫罗绸缎,也只是半个主子。曹氏这个正头夫君都没有诰命,自己更别提了。二小姐的侧室当个诰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他自诩有些见识,那日见到尉迟莲,连个字都不敢说。那样气派的人将二小姐当凤凰蛋似地宝贝,让他好不羡慕。
薛氏看儿子眼神,晓得他心比天高,开解道:“你当鲤鱼跃龙门容易?人家九死一生博来的一场富贵,有是福气,没有也是福气。”他扭头说知道了,不再发话,捡起一点油簪子剔灯花,烛火映得眼睛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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