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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塔要塌了!”王玄策的金铁趾尖在炮台上蹦跳着,义肢里的铜簧因兴奋发出颤音。他看见铜镜的白光正在减弱,镜背的梵咒被火焰烧成焦黑,露出底下隐约的唐式缠枝纹——这些青铜镜竟是用当年天竺使团从长安带回的铜镜熔铸的,难怪会被《大唐西域记》的破解法克制。城头上的守军开始溃散,有人抱着裂开的铜镜跪地哭嚎,仿佛那是什么通灵的神物。
佛塔的坍塌比预想中更快。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塔基处的砖石如潮水般涌出,三百颗刻满梵文的石弹从废墟里滚了出来。王玄策认出那是“飞火炮”的原型——当年天竺使团以朝贡为名,从长安将作监偷运的图纸,造出的石弹外层刻着经文,内里却空心填着硫磺。这些石弹在阳光下滚动,经文缝隙里渗出的硫磺粉末,遇上火球的余烬突然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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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当年偷的图纸!”蒋师仁的陌刀挑起一颗石弹,刀面映出弹身上模糊的“长安制造”刻痕。他突然想起王正使说过,这种飞火炮本是大唐弃用的旧物,因为引信不稳容易自爆,没想到阿罗那顺竟当成了至宝。石弹滚动间撞上佛塔残垣,外层的经文突然剥落,露出里面填着的干草——看来天竺工匠根本没弄懂硫磺的配比,只是胡乱模仿外形。
王玄策突然大笑起来,金铁趾尖踢飞脚边的石弹:“用他们的炮打他们的城!”唐军士兵立刻将飞火炮抬上炮车,蒋师仁亲自调整引信——他用吐蕃火镰刮下火星,将引信截短到恰好飞过河面的长度。当第一颗飞火炮呼啸而出时,石弹在空中炸开,硫磺与干草的混合物虽没形成大火,却腾起浓密的黄烟,恰好遮住了剩余铜镜的反光。
城头上的青铜巨镜彻底失去了威力。最后一面铜镜被飞火炮的烟幕笼罩,镜面映出的不再是唐军炮阵,而是阿罗那顺惊慌逃窜的身影。王玄策望着那些滚落在地的铜镜碎片,每块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天空——有的是大唐的流云,有的是吐蕃的雪山,有的是泥婆罗的梯田。他的金铁趾尖在碎片上重重一碾,铜刺与青铜相击的脆响,竟像是在为这场炮镜对决敲下终场的鼓点。
佛塔废墟的烟尘里,倒戈的守军正用石块砸碎剩余的铜镜。一名工匠后裔举着半块刻有唐式花纹的镜片跑来,跪在王玄策面前。镜片里映出的,是唐军骑兵正跨过临时木桥,陌刀的寒光与飞火炮的黄烟交织在一起,在殑伽河上空织成一张复仇的大网。王玄策弯腰接过镜片,断指抚过上面的缠枝纹,突然觉得这碎片比任何佛经都更有力量——那是文明留下的印记,从长安到天竺,从未真正熄灭。
第四节 :血炮共鸣
城头上的青烟尚未散尽,三名唐军炮手突然拔刀割向腕间。热血喷涌而出,溅在炮身斑驳的木纹上,“贞观廿年制”的阴刻铭文顿时被染得赤红,像烧红的烙铁在木头上灼出印记。最年长的炮手姓张,左手缺了三根手指——去年在驿馆被阿罗那顺的人剁去的,此刻他攥着流血的手腕,将血珠精准地滴进铭文的“观”字缺口,那是当年工匠特意留下的榫卯暗记。
“是贞观年间的老兵!”蒋师仁的陌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风带起的血珠落在炮座上。他认出这三人袖口的褪色狼头标记,那是太宗年间玄甲军的徽记,没想到竟还有人活着追随王正使复仇。血珠顺着木纹游走,在炮车横梁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所过之处,吐蕃工匠后来补刻的苯教符咒竟纷纷剥落,露出底下原本的大唐云纹。
王玄策突然解下腰间的金线。那是文成公主当年赠予吐蕃赞普的礼物,用西域金线编织,里面裹着七根极细的钨丝——这种金属比乌兹钢更坚韧,在阳光下泛着暗蓝。他单膝跪地,金铁趾尖按住金线一端,断指将另一端系在最近的炮架铁环上,“把所有炮车连起来!”随着他的号令,八千骑里的吐蕃绳匠立刻上前,用金线将三百架炮车串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斗柄恰好指向城东佛塔。
“放炮!”王玄策的断足在地上跺出重响。金线突然绷紧,三百架炮车仿佛被无形的手牵引,抛出的炮石在空中划出弧线,轨迹竟与天幕上的北斗七星重合。最亮的“天枢”星位对应着最大的一块炮石,那上面还沾着张炮手的血手印;最暗的“摇光”星位则是颗裹着佛经的小石弹,飞行中散开的经卷残片像星尘般闪烁。蒋师仁仰头望去,炮石组成的星图正缓缓旋转,斗口对准了黑玉佛陀的胸膛。
陌刀突然发出嗡鸣。蒋师仁感觉刀柄传来异动,低头时看见刀身浮现出细密的纹路,与炮座木板下隐约的刻痕相呼应。他反手将刀插入炮座缝隙,刀柄转动的刹那,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脆响——三十六个青铜齿轮从泥土里翻出,齿牙间卡着半片竹简,上面的隶书赫然是“雷车炮”三个字!公输班失传的机括图竟藏在这里,每个齿轮的齿数都暗合《考工记》里的“九六之数”。
铜佛最后一块残片突然炸裂。那是佛的心脏部位,裂开时涌出的佛血呈暗金色,溅在青铜齿轮上便发出滋滋声响。齿轮转动的速度骤然加快,原本需要十人合力才能摇动的炮车绞盘,此刻竟自行转动起来,铁链绷紧的声音如雷鸣般滚过河岸。王玄策看见金铁趾尖的金线正在发光,钨丝受热变得通红,将北斗星图的轨迹映在炮手们的甲胄上,像给每个人都镀了层星光。
三百架炮车同时转向。这个过程快得惊人,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在调整角度,所有炮口最终都对准黑玉佛陀眉心——那里嵌着颗鸽卵大的琉璃珠,王玄策一眼就认出是大唐西市出品的“破魔琉璃”,当年玄奘西行时曾带过同款,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色佛光,此刻却被天竺工匠镶在佛像上,成了施法的媒介。
“瞄准那颗珠子!”蒋师仁的陌刀直指佛塔。青铜齿轮组突然迸出火星,炮车的射程刻度自动跳到最大数值,连吐蕃骑兵都看得咋舌——这雷车炮的射程竟比阎立德的九转连环炮还要远出两丈。石弹装填的速度也快了数倍,唐军士兵只需将炮石放上托架,齿轮便会自动将其送入炮膛,溅在上面的佛血与炮手血混在一起,在石面上凝成奇特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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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七道缝隙从城根蔓延至垛口,裂缝边缘的砖块簌簌剥落,露出里面的夯土——那夯土里竟渗出金液,与第一卷里铜佛泣血的色泽一模一样。王玄策的金铁趾尖碰了碰溅到脚边的金液,触感温热,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正是大唐皇室供养佛骨时常用的檀香水混合金粉的味道。“是当年随文成公主入藏的工匠留下的!”他突然明白,这城墙的地基里混着大唐的鎏金粉末,此刻被血炮的共鸣唤醒了。
金液顺着裂缝流淌,在城墙表面画出七道弧线,恰好与炮石组成的北斗星图对应。最宽的一道裂缝里露出半截唐式砖铭,刻着“陇右道营造”字样,那是贞观年间负责护送公主入藏的工匠队标记。守军的哭喊声从裂缝里传出,有天竺士兵试图用泥土堵塞缝隙,金液却像有生命般绕过障碍,在城砖上继续游走,所过之处,阿罗那顺后来加筑的砖石纷纷酥化。
蒋师仁突然发现陌刀的刀身正在发烫。刀面映出的佛塔影像里,黑玉佛陀眉心的琉璃珠开始闪烁,折射出的光芒不再是七色,而是纯粹的血红。青铜齿轮组的转动声越来越急促,炮车的木架因共振发出吱呀的哀鸣,仿佛随时会散架。他扭头看向王玄策,发现正使的断指按在金线末端,金线与钨丝交接处已烧得通红,将他的指节烫出焦痕,他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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